学霸把学渣带到图书馆做？学霸把学渣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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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公布点数以来，不知不觉一个星期快过去了。池他们都默默听着老师上课。只有须藤肆无忌惮地在打瞌睡，不过谁也没有谴责他。大家觉得，既然还没找到能够加分的手段，就无法对其进行纠正。

即使如此，大部分同学一天比一天疏远须藤也是不争的事实。

我也有点想睡。这堂课结束后就是午餐时间了。这段时间还真是难熬。我昨天看电影，不小心熬夜了，就这样睡着的话，应该会很舒服吧……

“唔哇！”

正当我昏昏欲睡地点着头，右手臂忽然传来强烈的痛感。

“绫小路，你怎么突然大叫。叛逆期吗？”

“没……没有。茶柱老师，对不起。灰尘跑进了眼睛里……”

刚才的大叫很难判断究竟会不会被当成私下交谈。不过对点数变得敏感的同学们，却对我投来斥责的目光。我一边抚摸着刺痛的部位，一边恶狠狠地瞪着隔壁同学。堀北只将视线移向我这边，而手里握着一把圆规。

她简直疯了。说起来为什么她会常备圆规啊？我想高中课程里几乎用不到。课堂一结束，我就立刻去逼问堀北。

“有些事情能做，但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吧！圆规可是很危险的欸！”

“难不成你在对我生气？”

“我的手臂可是被开了一个洞欸！”

“你是指什么？我什么时候有拿圆规的针刺你了？”

“你手上不就拿着凶器吗？”

“难道只因为我拿在手上，你就断定是我刺的？”

我虽然清醒了，但之后却痛得无法上课啊。

“小心点。如果你被发现在打瞌睡的话，我们班毫无疑问会被扣分。”

堀北为了摆脱D班，已经开始展开行动。向校方抗议的事，想必化为泡影了吧。啊……好痛。可恶，要是下次堀北快要打瞌睡的话，我一定要复仇。

到了午餐时间，当同学们打算离开的时候，平田开口说话了。

“茶柱老师所说的考试即将来临。我想全班同学都了解，假如考不及格，就会立刻被退学。因此我想招集同学来开一个读书会。”

看来D班的英雄也开始打算做这种慈善事业了。

“如果不认真读书而考得不及格，那就代表着必定会被退学。我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发生。而且，读书不仅能避免退学，说不定还可以增加点数。如果班级保持高分的话，审查结果应该也会变得比较好。几个考试成绩不错的同学会准备应考对策。所以，我希望对考试感到不安的人能来参加我们的读书会。当然，不管是谁我们都很欢迎哦。”

平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须藤的双眼，温柔地如此说道。

“啧……”

须藤马上就移开视线，并双手抱胸闭上了眼。

自从他拒绝平田在入学当天提议自我介绍的那件事之后，他们的关系就一直很差。

“从今天开始，直到考试结束，每天五点在这间教室补习两小时。如果想参加的话，随时都可以过来。当然，中途离开也没有关系。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平田这么说完，立刻就有几名不及格的学生离开座位，往他的身边走去。

不及格的人之中，没有马上跑到平田身旁的，只有须藤、池、山内这三个人。除了须藤以外的两个人，虽然有点犹豫，然而最后还是没去找平田。我不知道他们是害怕须藤不高兴，还是纯粹讨厌平田受欢迎的模样。

“中午有空吗？如果可以的话，要不要一起吃饭？”一到休息时间，堀北就主动过来向我攀谈。

“受到你的邀约还真是稀奇呢。我总觉得很恐怖。”

“并没什么好恐怖的。如果吃山蔬套餐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请你。”

那个不是免费套餐吗……

“开玩笑的。我会好好请客。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我还是觉得很可怕。你不会是别有企图吧？”

说起来，堀北说要请我吃饭的这件事，本身就可疑得不得了。

突然受到邀约的话，会令人怀疑……我想起来堀北之前这么说过。

“如果沦落到无法坦率接受他人的好意，那你就不配做人了。”

“话虽如此……”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而且她请客的话，那就去吧。于是我便和堀北前往学生餐厅。

我挑了价格偏贵的特别套餐，接着占了位子，与堀北一起坐下。

“那么，我开动了？”

堀北似乎在等着我开动，而定睛看着我。

“绫小路同学，怎么了？赶快吃吧？”

“哦，嗯。”

好恐怖。她绝对别有企图。不可能没有。虽然这么说，可是我也没办法就这样一直不开始吃，而且冷掉的话也很浪费。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可乐饼。

“那我就直接进入正题了。能听我说几句话吗？”

“我有种极度不好的预感……”

当我准备站起来逃跑的时候，堀北抓住了我的手。

“绫小路同学，我再说一次。你能听我说几句话吗？”

“好……”

“自从茶柱老师给予忠告之后，班上的迟到确实有减少，连私下交谈的次数也都锐减了。可以说大部分扣分要素都已经消除了。”

“是啊，而且这原本也不算什么难事。”

虽然说不定不会维持太久，但是至少这几天远比过去好太多了。

“接下来我们该做的，就是在两周后即将到来的考试中，执行能让同学考取更高分的策略。就像刚才平田同学所发起的行动一样。”

“读书会吗？嗯……这个策略的确可以防止不及格。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你感觉话中有话呢。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不用介意。但是你会在意别人还真是稀奇啊。”

“本来我是无法想象会有人考试会不及格。但是，世界上就是有那种不管怎样都会考不及格的没救学生，这也是事实。”

“你是指须藤他们啊。你还是老样子讲话毫不客气呢。”

“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这所学校不仅规定不能离开校区，而且也禁止一切对外联系。既然没有像补习班那种设施，那么最后也只能由擅长读书的学生，在课外时间额外进行教学的这个策略了。

“平田同学看来会很积极地展开读书会，所以我就安心了。不过，须藤同学、池同学、山内同学都不会参加读书会吧？我很介意。”

“那些家伙啊，因为和平田很疏远，或者应该说他们之间关系很差。想必不会参加吧。”

“换句话说，再这样下去他们不及格的可能性很高。为了升上A班，大前提是不被扣分，而搜集能加分的点数也是不可或缺的吧？我猜考试成绩也可能与加分有所关联。”

学生们在考试中付出多少努力，就会获得多少相应的回报……自然而然地会这么想。

“难道……你也想要像平田一样开读书会吗？而且还是为了帮助须藤跟池他们？”

“对。你要这么想也无妨。不过你应该会觉得很意外吧。”

“你至今为止的态度，不可能不让人意外吧。”

其实我并非特别惊讶。她这么做应该终究还是为了自己，而且我不认为堀北是那种特别无情的人。

“我明白你想升上A班的想法了。不过，老实说我认为用一般的手段教须藤他们念书是行不通的。大部分会考不及格的学生，都比一般人还更讨厌读书。况且，你从第一天开始就和同学保持距离了对吧？不会有那种奇怪的家伙，想聚集到自认不需要朋友的人身边哦。”

“所以我不就向你开口了吗？还好你跟他们关系不错。”

“喂，难道……”

“身为朋友的你来说服的话，应该很容易吧？对了，你把他们带到图书馆就行了，我来教他们学习。”

“你别说这种乱来的事啦。你认为对于走在畅通无阻人生道路上的我来说，能办到那种连人生赢家平田都没办到的事情吗？”

“这不是办不办得到的问题。你必须去做。”

我是你养的狗还是什么吗？

“堀北，要以A班为目标是你的自由，但别把我牵扯进去。”

“我请的午餐，你吃下去了吧？特别套餐真豪华，真是太棒了呢。”

“我只是坦率地接受了他人的好意而已。”

“很遗憾，但这并不是‘好意’，而是‘别有用意’哦。”“我完全没听你说过欸……好，那么我也请你同点数的东西，这样就抵消了。”

“我自认没有落魄到要让人请客的地步，所以我拒绝。”

“现在或许是我第一次对你感到愤怒……”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协助我？或者与我为敌？”

“这感觉就好像是你拿枪抵在我的额头上，并威胁我去做欸……”

“并不是‘好像’，实际上这就是威胁呢。”

这就是堀北所说的“暴力的力量”吗？确实很有用。

如果只是说服须藤他们参加读书会的话也没什么关系……吧？

因为堀北没什么朋友，事实上应该最不擅长这种事情。

再说，须藤和池他们也是我好不容易才交到的朋友。我可不想让他们一下子就被退学。

正当我在犹豫该怎么办的时候，堀北更是说道：

“你和栉田同学串通，并说谎把我叫出来的事，我可是还没打算原谅你哦。”

“你不是说不会责怪这件事吗？事到如今才在翻旧账，也太狡猾了吧。”

“那是对栉田同学说的，我不记得我曾原谅你。”

“唔哇，真是卑鄙……”

“你要是想将功赎罪就得协助我。”

看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退路。

堀北早有准备想让我帮忙，不过能趁这个机会一笔勾销也好。

“我不保证能成功找齐大家哦！这样也没关系吗？”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把大家找齐。这是我的手机号码跟邮箱。有什么事的话，随时联系我。”

以料想不到的形式，首次在高中生活里取得女生的联系方式。

虽然是堀北的……我……我才没有很开心呢。

我环视了教室一圈。我到底该怎么做啊？

放学后要不要一起念书？如果我这么问，有谁会跟过来呢？

我和须藤以及池他们的关系，已经到偶尔能一起吃饭的程度。可是这帮家伙和读书完全扯不上关系……虽然知道没希望，但还是姑且先问看看吧。

“须藤，能打扰一下吗？”

我向午休时间回到教室的须藤搭话。他流着汗，呼吸也有点急促。说不定他连午休都在努力地练习篮球。

“这次的期中考试，你打算怎么办？”

“这件事啊……不知道啦，我又没认真学习过。”

“这样啊……我正好有个好办法哦。我想从今天起每天放学后都开读书会。你要不要参加？”

须藤张着嘴巴，思考了一下。

“你是认真的？我连学校的课程都觉得麻烦，放学后还要读书？要我怎么读得下去啊。而且我还有社团活动，没办法啦。最重要的是由你来教？你成绩没有很好吧？”

“这点就放心吧，要教你们的人是堀北。”

“堀北？我对那家伙不是很了解啊。很可疑，我拒绝。只要考试前熬夜抱个佛脚，总会有办法吧。你可以走了。”

须藤果然马上回绝了读书会。我虽然有试着缠着他，但他完全听不进去。

可恶，没用吗？我要是继续扒着他不放很可能会被揍。没办法，还是先从稍微容易下手的家伙开始吧。我向一个人玩着手机的池搭话。

“池，你要不要……”

“不了！我听见你和须藤的对话了。读书会？我才不想参加。”

“你知道如果考不及格，就会被退学吗？”

“我确实经常考试不及格啦，不过基本上都熬过来了呢。临近考试的时候，我会再跟须藤一起熬夜抱佛脚，背一背书。”

池认为只要拿出决心就没问题，而不把考试放在眼里。对于会被退学，他并没有什么危机感。

“如果上次的考试不是突袭，我就会考四十分左右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吧？”

“放学后的时间对高中生来说可是很宝贵欸。我没心思学习啦。”

池用手驱赶我，对我说“你可以走了。”他正在用手机专心地跟班上女生聊天。自从得知平田交到女朋友之后，池就拼命地想交女朋友。我故意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座位。这是一个倾诉“虽然努力过却还是办不到”以博取原谅的作战。

“真没用。”

“我可听到了哦。你说什么？”

“我说你真是没用。你该不会就这样放弃了吧？”

可恶……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这家伙脸皮真厚。

“怎么可能啊，我还有四百二十五招呢。”

我坐下来环视教室。与课堂上的紧绷感相反，午休里的教室洋溢着轻松的气氛。总而言之很嘈杂。

总之，要想出一种能让讨厌念书的人去念书的方法。还不是在课上，而是要利用课后的时间来看书。虽然一般来说被拒绝也是情理之中，但这可是关乎是否会被退学的大事。

只要有个契机，就算是刚才表示拒绝的须藤也应该会来参加。

既然如此，接下来就只用准备诱饵了。要让他们觉得，只要读书就会有好事发生。可以的话，要既具体又容易理解。再来，最好是效果显著。

我想到了！

上天的启示翩然降临。我睁开双眼，转身面向堀北。

“虽然堀北你的职责是教他们读书，但是要引诱须藤和池他们念书并不容易。因此，我需要你其他的力量，帮帮我吧。”

“其他的力量？我先听你说说……我该做什么才好呢？”

“例如……如果考了满分，就能和堀北交往。这样的话，那些家伙一定会上勾哦。男人的动力不论何时都是女孩子。”

“你想死吗？”

“不，我想活下去。”

“本以为你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向我开口，认真听你说话的我还真是个笨蛋啊。”

不，我真的认为这种事会比想象中还要奏效。这大概会促使他们拼尽全力去读书。然而，堀北却完全无法理解男人心。

“那一个吻呢？只要考满分就能获得堀北的香吻。”

“你果然还是想死吗？”

“我……我想要活下去。”

堀北快速地将利落的一拳打在我的脖子上。可恶，堀北果然不同意这类的奖励啊。效果明明就非常好。没办法，只好重新思考了。

这时，我注意到教室中有个特别显眼的存在。这个人物与平田不太一样，拥有着团结班级的可能性。她就是栉田桔梗。

外表当然不在话下，总之她就是非常开朗活泼。她有着不分男女、无论是谁，都能与其轻松闲聊的社交手腕。事实上池也打从心底喜欢着栉田，而且须藤他们也对她没有什么坏印象。另外，栉田的考试成绩相比之下应该也比较高。这个重大任务正好适合她。

“喂……”

要不要拉栉田过来加入我们？我正准备开口就打消了念头。

“怎么了？”

“不……没什么。”

这家伙很讨厌与人有所瓜葛。上次我和栉田的“朋友作战”就让她相当生气了。这次的读书会，堀北一定不会允许考及格的栉田参与其中吧。我就暂时将这件事留到放学，等堀北回宿舍之后再执行吧。

转眼就到了放学时间。堀北马上就离开教室回宿舍了。应该是要去归纳考试范围给读书会使用吧。那我就去找栉田吧。

“能打扰一下吗？”

我向正准备回家的栉田搭话。对于意想不到的访客，她歪着头很纳闷。

“绫小路同学居然会主动来找我说话，还真是稀奇呢。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嗯，如果方便的话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我有点事想找你商量。”

“我待会儿要和朋友出去玩，所以没有太多时间……不过可以哦。”

栉田没表现出丝毫的不情愿，而且一脸笑容地跟着我走了出去。

我把栉田带到走廊的一角，她看起来很开心，等着我开口。

“栉田，感到高兴吧。你被选为亲善大使了。从今以后你就好好为班级做贡献吧。”

“咦？抱歉，这是什么意思呀？”

我简单地向栉田阐述为了帮助须藤他们而想开读书会的缘由。

当然，我也告诉了她，要教书的人是堀北。

“我想你或许也能通过这个读书会和堀北增进关系。”

“我确实是很想增进关系……不过不用担心哦。帮助碰到困难的朋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所以我会帮忙哦。”

这家伙人也太好了……看来她想阻止池和须藤他们被退学。

“真的可以吗？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强迫哦。”

“啊，抱歉。我刚才的停顿并不是不愿意的意思。我只是因为……很开心。”

栉田靠在走廊的墙上，并轻轻踢了一脚。

“只要考得不及格就得退学，还真是过分呢。好不容易和大家成为朋友，却要因为这种事情而分开，我才不要！在这种时候，听到平田同学说要开读书会。我真的很佩服他。不过，堀北同学似乎比起我还更加关心班里的同学呢，因为她在注意须藤同学他们。所以就觉得堀北同学也有好好地替班上同学着想呢。如果我能帮得上忙的话，什么都愿意做哦！”

栉田牵起我的手，并绽放出笑容。哇！超级可爱的！

不过现在可不是兴奋的时候。我的目标是成为一个与世无争的男人。于是我装模作样地故作冷静。

“那就拜托了。有栉田在的话我就放心了。”

看见这张笑容，怎么可能有男人的心不被融化。

“啊，不过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我也想参加那个读书会。”

“什么？只有这一个要求？”

“嗯，我也想和大家一起学习嘛。”

这正合我意。有栉田在的话，应该也能为往往很沉闷的读书会带来一丝治愈吧。虽然可能会引起“栉田”争夺战，不过，这也不关栉田的事。

“那读书会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暂定明天开始。”

由堀北准备……我在心中默默加上了这句话。

“这样呀，那得今天就和大家说呢。我等一下会去联络的。”

“啊，我告诉你须藤他们的联络方式吧。”

“不用啦，他们三个的我都知道。班上还不知道联络方式的，就只有绫小路同学和堀北同学而已……”

我都不知道这件事……话说回来，为何只剩下我和堀北？

“我就坦白问喽，你们两个是不是已经在交往了？”

“这……这是哪儿来的消息啊。我和堀北只是朋友……不对，只是邻桌而已。”

“在班上的女生之间有很多传言了哦。堀北同学不总是一个人吗？但是好像只跟绫小路同学的关系很好，而且也会一起吃饭。”

不知不觉，女生们之间已经开始产生谣言了啊。

“很遗憾，我和堀北之间完全没有那种甜蜜的故事。”

“那应该就没问题了吧？请和我交换联络方式。”

“乐意之至。”

于是，我就这样获得了第二名女生的联络方式。

晚上，我在房间里发着呆时，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是栉田发来的。

山内同学、池同学都说OK了哦。

“好快。”

话说回来，池这家伙刚拒绝了我的邀约，却马上就转变了态度啊。对男人而言，女孩子的存在果然很重要呢。

我也正在和须藤同学联络，情况感觉还不错。

消息又传来了。照这样发展，也许明天真的能集合大家。

这种比想象中还要迅速的发展，让我觉得现在应该将消息告诉堀北。栉田协助我们的事，以及池和山内已经因为栉田的影响力而参加，外加栉田也会一起来的事大略写下，给堀北发了一条长消息。

“那我就先去洗个澡吧。”

当我正从床上站起来的时候，堀北的电话马上打了过来。

“喂？”

“喂，我无法理解你的意思。”

“什么啊，什么叫无法理解我的意思。我认为已经写得很简洁了哦！太好了呢，包含须藤在内的三个人大概都能找齐了。”

“不是这个，我可没听说栉田帮忙的这件事。”

“这是我刚刚决定的。深受同学信赖的栉田要是能够帮忙，会远比我去劝说还更有可能召集大家。而实际上须藤和池他们也接受了，不是吗？”

“我不记得我有允许过这种事。再说她又没有考不及格。”

“我说你啊……与其让我去召集，不如让拥有班级社交网的栉田加入，还会大幅提升成功几率。我单纯是采取了几率高的手段而已。”

“我无法接受呢。你也应该得到我的允许之后再去做吧？”

“我知道你很讨厌像栉田那种积极的人，但是，这是为了避免不及格的手段吧？还是说，你要现在从零开始自己一个一个找齐不及格组？”

“这……”

堀北的心里应该也明白有栉田在会更好。

碍于自尊心作祟，才使她拉不下脸。

“距离考试也没剩多少时间了。真的不行吗？”

这么说的话，就算是堀北应该也能明白时间所剩无几。尽管如此，堀北心中却好像还有什么地方无法释怀，并没立刻做出决定。短暂的沉默之后，

“好吧。为了顾全大局，目前也别无他法了。但是，我只允许栉田同学帮忙找齐不及格组。我不同意让她来参加读书会。”

“不，所以我说啊，这个是栉田帮忙的条件啦，你别说这种胡闹的话。”

“我不会同意栉田同学和读书会扯上关系。这件事情是不会改变。”

“难道是因为之前那件事吗？是因为之前我和栉田合伙把你骗出来了？”

“和这件事无关。她不属于不及格组。我觉得让闲杂人等加入只会更加费事并且徒增混乱。”

虽然这也说得过去，不过我不认为理由只有这些。

“总觉得你明显很讨厌栉田。”

“你把讨厌自己的人放在身边，难道不会不舒服吗？”

“咦？”

我一瞬间无法理解堀北所说的意思。

栉田毫无疑问比谁都还更想了解堀北，并且想和她成为朋友。

我实在不觉得这样的栉田会讨厌堀北。

“要是因为栉田没来导致人凑不齐，你打算怎么办啊？”

“不好意思，整理考试范围比想象中还更耗时间。我还需要再花一些时间，差不多该挂了。晚安。”

“啊，喂……”

堀北单方面地将电话挂掉。她讨厌与人交涉到这种程度也太过头了吧。然而，既然她的目标是升上A班，那也有必要妥协。

我挂掉手机，插上充电器，并将它放到桌上，躺在床上。

我回想着从考进这所学校开始，直到今天为止所发生的种种事情。

“瑕疵品……吗……”

入学典礼那天，印象中二年级的学长是这么对我们说的。

瑕疵品用英文来说，就是Defectiveproduct。

那是拿来嘲笑我们D班学生的说法吧。说不定乍看之下很完美的堀北，也拥有着缺陷。根据今天的事情，我不由得了解到了这点。

“该怎么办啊……”

就这样硬干吗？但是这种状况，也可能导致最坏的结果，那就是堀北的脱离。

负责教书的堀北要是不干了，那就会浪费掉大家的时间。

我抱着沉重的心情，决定给栉田打电话。

“喂？”

接听电话时伴随着“呼”的强劲风声，随后风声立即转弱、消失。

“难不成你刚才在吹头发？”

“抱歉，你听到了呀？我正好吹完了，所以没关系。”

“呃，那个……虽然这非常难以启齿……我今天说的召集不及格组的事情，你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吗？”

“呃，这是为什么？”

栉田在短暂沉默之后如此回答。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更想知道理由。

“抱歉，我无法说得很详细，但情况变得有点复杂。”

“这样啊……堀北同学果然反对我加入呢。”

我一点也不记得自己有流露出这种语气，栉田却通过电话看穿了这点。

“这和堀北无关，是我自己发生了一些失误而已。”

“不用隐瞒也没关系哦，我并没有生气哟。堀北同学好像很讨厌我，所以我觉得会被拒绝也没办法。而且我也猜到了。”

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吗？

“总之，真是抱歉。好不容易你答应帮忙。”

“不，绫小路同学不用为这件事情道歉。只是呢……我不觉得光靠堀北同学就能找齐须藤同学他们呢。”

这个部分即使我想否认也非常困难。

“堀北同学对你说了些什么呢？连我召集人员也反对吗？还是说，她只是不想让我参加读书会呢？”

她的用词精确到就好像她当时在场听到我和堀北的通话内容一样。

“是后者。你一定不开心吧，抱歉。”

“哈哈哈，我想也是呢。所以我就说了，绫小路同学不用为这件事情道歉哟。你看，堀北同学不是有种难以亲近的气质吗？所以我想这也是意料之中的。”

即使如此，栉田也太敏锐了。

“不过，我是以‘我也会参加’的这个理由，才让大家同意了呢……我既然都邀请了，也没办法说谎告诉他们我不能参加吧？如果我现在发消息通知大家，堀北同学大概就真的会被所有人讨厌了呢……”

我对栉田稍微产生了恐惧感。虽然这并没有什么依据。

“这次能不能交给我？”

“交给你？”

“我明天会把大家带到堀北同学身边。当然我也会去哟。”

“这……”

“没事的啦。好吗？还是说，绫小路同学现在就能解决一切的问题？除去我，让大家集合，并且让他们认同堀北同学？”

很遗憾，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吧。

“我知道了。那就交给你了。但要是发生什么事我可不负责哦。”

“没关系。绫小路同学不用负任何责任。那么就明天见喽。”

与栉田的通话就这样结束了。我真是连想都没想过，这居然会比跟堀北讲话还要累人。那家伙虽然说没关系，但真的没问题吗？

堀北无论对象是谁，只要是不接受的事情，她都会极力地去争辩。一触即发的局面是一点就爆啊。我虽然感到不安，但还是决定走向浴室。

一想到明天……算了，我还是别再想这种糟糕的事了。

反正再怎么烦恼，明天也还是会到来，也还是会结束。船到桥头自然直。

堀北从早上开始就很不开心，满肚子火。如果她是以鼓起脸颊、脸气得红通通或者可爱地不断捶打男性的胸膛这种可爱的生气方式来表达，那该有多好啊。

即使我向她攀谈，她也面无表情、始终不发一语。简直就把我的存在当做空气。

但是当我也打算转过身无视她的时候，却会听见她拿出圆规的声音。真是太可恶了。接着，漫长的一天结束，终于放学了。

“该来参加读书会的人都找齐了吗？”

她今天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读书会啊。而且还故意用了耐人寻味的说法。

“栉田会帮忙集合大家。今天起大家应该都会参加吧。”

“栉田同学吗……你明确告诉她让她别来参加读书会了吗？”

“说了。”我如此回应，堀北像是理解了，并催促着我前往图书馆。快要离开教室之前，我往栉田的方向传递眼神，她便非常可爱地向我眨了眨眼。

我们在图书馆边缘的长桌占了一个角落，等待着不及格组。

“我把人带来了哟！”

栉田来到了坐着等候的我和堀北身边。而在她身后的是……

“我听小栉田说要开读书会。我也不想才刚入学就被退学呢，请多指教啊！”

是池、山内，以及须藤这三个人。然而，却有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是一名叫做冲谷的男生。

“咦？冲谷有考不及格吗？”

“啊，没……没有。虽然是这样……但是我上次考试差点不及格，担心这次期中考试不及格……不行……吗？我有点难以加入平田同学那群人……”

冲谷可爱地红着脸，抬起头这么对我说。在他纤细的身体之上，有着一头蓬松的蓝色波波短发。若是对女生没有免疫力的男生，或许会不小心喊出“你这么可爱，小心我爱上你哦”。要是这家伙不是男人，就危险了。

“让冲谷同学参加也没关系吧？”

栉田向堀北进行确认。冲谷的分数应该是三十九分，是为了保险起见才想参加吧。

“如果是担心不及格的学生，那没关系。不过必须认真学习。”

“嗯！”

冲谷看起来很开心地坐到了位子上，而栉田打算坐在他的隔壁。但是堀北是不会看漏的。

“栉田同学，绫小路同学没和你说吗？你是……”

“其实我好像也会考得不及格，所以很不安呢。”

“你……之前的小考成绩应该不差吧。”

“嗯，其实只是运气很好而已。上次考试不是有很多选择题吗？我大部分都是乱猜的，没想到自己竟然考及格了。”

栉田可爱地嘿嘿笑，并用食指挠了挠脸颊。

“我觉得自己应该和冲谷同学成绩差不多，或者比他还差一些。所以我也想参加读书会，避免不及格。不行吗？”

该说她很大胆吗？我对于栉田出其不意的策略掩藏不住惊讶。这是在确认堀北同意让冲谷加入后，所进行的反击。如此一来，堀北也不得不同意了。

“我知道了。”

“谢谢。”

栉田笑着对堀北鞠躬，并坐了下来。说不定没有考不及格的冲谷会在这里，也全是栉田的作战。她漂亮地替自己制造出能参加的正当理由。

“低于三十二分就是不及格，那三十二分就算是出局了吗？”

“因为是用‘低于’，所以有三十二分就安全了。须藤，你没问题吧？”

就连池都在替须藤操心了。不过，至少他还是想让须藤知道“以上”跟“低于”的差别。

“不管及格标准是哪个都无所谓。因为我要在座的各位都以五十分为目标。”

“啊？要考到五十分会相当辛苦吧？”

“为了低空飞过及格线而念书是很危险的。假如不能轻松超越及格线，到时候要是发生了意外，困扰的也是你们自己哦。”

不及格组以及其后补，勉强遵从了堀北的正确主张，并点了点头。

“我试着把这次考试的范围简单整理到这里了。在考前这两周左右，彻底地把你们教会。如果有不懂的题目，随时问我。”

“喂，第一题我就看不懂了。”

须藤用近乎瞪着的方式盯着堀北。而我试着将题目念了出来。

“A、B、C三个人总共有两千一百五十日元。A比B还要多一百二十日元。假设C将五分之二的钱交给B，那么B就会比A还要多两百二十日元。请问A一开始有多少钱？”

这是三元一次联立方程组的问题吧，高中生足以解开这种题目。做为第一题也还说得过去。

“稍微动脑筋想看看吧。如果从一开始就放弃思考，可是无法前进的哦。”

“就算你这么说……可我对读书也完全没辙啊。”

“真亏各位考得上这所学校呢。”

校方并非只以考试成绩来判定能否入学。须藤应该是被评定体育能力很优秀吧。如此一想，如果因为考试不及格而被迫退学，那他怎么忍受得了呢。

“唔，我也不会……”

池也非常苦恼地抓着头。

“冲谷同学会吗？”

“嗯……A加B加C是……两千一百五十日元……A等于B加一百二十……然后……”

真不愧是考及格的冲谷，他开始写起了联立方程组。

栉田则在一旁关心着冲谷解题。

“嗯嗯，没错没错。接着呢？”

与其说栉田很大胆，不如说她相当挑衅。说自己差点不及格，却还在教冲谷读书。

“老实说，这种问题就连初一、初二的学生依据不同解法也能够解开。如果在这里就失败，可是无法继续前进的。”

“你是说我们连小学生都不如？”

“不过，应该就像堀北同学所说的，我们要是在这里失败就糟了。小考里数学第一题的难度大约就是这样，但是最后的题目很困难，我也不会解呢。”

“听好了，这题利用联立方程组，就能轻松地求出答案。”

堀北毫不犹豫地挥起笔来。很遗憾的是，看得懂算式的人也顶多只有栉田和冲谷。

“说起来，所谓联立方程组是什么啊……”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他们之前应该过着与读书无关的生活。须藤把自动铅笔扔到了桌上。

“不行了，我放弃。这种事我怎么做得下去啊。”

明明才刚开始学习没多久，须藤他们就宣布了放弃。

堀北看见他们这么没出息，在一旁静静地累积怒气。

“等……等一下嘛，各位。再努力看看嘛。只要明白解题方式，剩下的就是运用了，而这应该也能在考试中派上用场。好不好？”

“唉，如果小栉田都这么说了，我也是可以再努力看看啦……假如能让小栉田来教的话，或许我能更努力一些。”

“呃，这个……”

堀北对为征询意见而看向自己的栉田保持沉默。她不论是YES还是NO都没有回答。这是最令人困扰的局面。然而，要是长时间维持沉默，不及格组很有可能会放弃念书。于是栉田下定了决心，把自动铅笔拿了起来。

“这里呢，就像堀北同学所说的，是个需要利用联立方程组的题目。所以，我先把刚才说的部分试着用算式写出来哟。”

栉田这么说完，就将三行方程式一次列完。虽然不及格组看起来是有在努力，可是对于没理解基本原理的他们来说，即使列出了解题算式给他们看也没用吧。这个有名无实的读书会，实际上就像是课后辅导。大部分的学生都没办法跟上这种笼统的学习方式。

“所以，答案是七百一十日元。怎么样呀？”

这个运算过程对她本人来说应该很满意吧。栉田浮现笑容，看向须藤。

“咦，这样答案就出来了吗？为什么啊？”

“唔……”

接着，她便深刻体会到没有人能跟上她的说明。

“我并不打算否定你们，但是你们也未免太无知、太无能了。”

保持沉默的堀北，终于开口说话了。

“连这种问题都解不开，我光是想象你们未来该怎么办，就觉得毛骨悚然了。”

“吵死了，这跟你无关吧！”

须藤拍了桌子。他果然对堀北的说法感到愤怒了吧。

“这确实与我无关。你们就算再怎么痛苦，对我也没有影响。我只会感到很同情。你们至今为止的人生，应该也是一直在逃避着辛苦的事情吧。”

“你还真是畅所欲言啊。读书对将来根本一点用也没有。”

“读书对将来没用？这话还真有意思。你有什么依据呢。”

“就算不解开这种题目，我也从来没因此而烦恼过。根本就没必要读书。与其咬着课本不放，不如以职业篮球为目标，对将来还比较有帮助。”

“这是不对的。能够像这样逐一将问题解开，才会让至今为止的生活产生变化。也就是说，如果读书的话，是有可能让自己过得更轻松的。就算是篮球，道理也相同。你一定也是只挑对自己有利的球规在打球对吧？而对于真正需要苦练的部分，你是不是也就像读书这样逃避呢？我不认为你会认真练习。最严重的还是你那种破坏周遭和谐的性格。如果我是顾问老师的话，一定不会让你成为正式球员。”

“你！”

须藤一站起来，就冲去抓住堀北的衣襟。

“须藤同学！”

栉田比我动作还快，马上就站起来抓住了须藤的手臂。

堀北就算被须藤威吓，表情也完全没有变化，以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我对你虽然完全不感兴趣，不过只要一看就大概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了。以职业篮球为目标？你以为这个世界能这么轻易让你实现那种幼稚的梦想吗？像你这种马上就半途而废的人，是绝对无法成为职业选手的。不过，即使你成为了职业选手，我也不认为你能获得理想的年收入。当你以这种不切实际的职业做为志向的时候，你就已经是个笨蛋了。”

“你这家伙！”

须藤很明显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要是他真的打算挥拳，我也不得不冲出去压制须藤了。

“你现在就马上放弃学业……不，是现在就马上自己去退学，好吗？然后舍弃职业篮球这种无聊的梦想，去打工，过着凄惨的生活吧。”

“正合我意，我就不干了。这只会让自己辛苦而已，不是吗？亏我还特地跟社团请假过来，完全是浪费时间。再见！”

“你说得还真是可笑。读书本来就很辛苦。”

堀北乘胜追击。要是没有栉田，须藤说不定真的会对堀北动手。须藤掩饰不住烦躁，开始将课本收到书包里。

“喂，这样好吗？”

“没关系。没有干劲……而且资质差到这种地步的人，也只是白费力气。这明明就关乎着退学。他们对于学校也没有丝毫执着吧。”

“像你这种连个朋友也没有的人说要开什么读书会，我早就觉得很奇怪了。反正你把我们叫出来，也只是为了要愚弄我们吧。你要不是女的，我早就扁你了。”

“你只是没有打我的勇气吧？不要把问题归咎于性别。”

读书会才刚开始，就已经支离破碎地瓦解掉了。

“我也不干了。总觉得，虽然也是因为我跟不上进度……不过老实说这样很令人火大。堀北同学的头脑或许很好，但如果她这么瞧不起人，我也没办法再继续跟着她学习下去了。”

池似乎也无法忍受地放弃了。

“如果被退学也无所谓，那就请便吧。”

“关于这点，我会熬夜恶补。”

“这话还真有趣。你不就是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现在才会在这里吗？”

“……”

连平常油腔滑调的池，也因为堀北那带刺的说法而表情僵硬。接着，就连山内也开始将课本收拾到书包里了。冲谷烦恼着，也无法抵抗这种气氛，于是站了起来。

“大……大家……这样真的好吗？”

“走吧，冲谷。”

池和不知所措的冲谷一起离开了图书馆。

留下的就只剩我和栉田。而连栉田好像也已经忍无可忍了。

“堀北同学，你要是这样，不管是谁都不会想跟你一起学习哦。”

“我的确错了。如果教这些人念书，就算这次让他们顺利及格，下次也会马上陷入同样的窘境。反反复复，最终还是会惨败。我深深了解到这件事实在是既没效率又多余。”

“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些扯后腿的人，最好趁现在赶紧离开。”

这就是堀北得出的结论。只要没有不及格组，就不必花费心力教他们读书，而且班级的平均分数也会上升。

“怎么能这样……绫小路同学你也说点什么呀。”

“如果堀北得出这种结论，就这样也没关系吧？”

“绫……绫小路同学，连你也说出这种话吗？”

“嗯，我不至于想抛下那些家伙，但我本身不是教书的料，所以也无能为力。到头来也和堀北没什么两样。”

“这样啊，我知道了。”

栉田的表情罩上一层阴影，拿着书包便站了起来。

“我一定会想办法的。我绝对不要这么早就和大家分别。”

“栉田同学，你是真心这么想的吗？”

“我不想对须藤同学和池同学他们见死不救。难道我不能这么想吗？”

“你如果是发自内心这么说的话，那就没关系。但我不认为你是真心想要帮助他们。”

“什么啊，我不懂你的意思。为什么堀北同学能这样毫不在乎地说出这种树敌的话？这样子……我很伤心。”

栉田低下了头，但她像是想打起精神般，立刻就将头抬了起来。

“那就这样吧。两位，明天见。”

栉田简短地留下这句话，站起来走掉了。我们就这样瞬间回到了最初的两人状态。图书馆立刻一片寂静。

“辛苦你了呢。读书会到此结束。”

“似乎是这样吧。”

鸦雀无声的图书馆，安静得让人害怕。

“绫小路同学，只有你能理解我呢。或者应该说，只有你比那些无聊的人要正常一点。如果你需要念书的话，我可以破例指导你哦。”

“我就不用了。”

“你要回去了？”

“我要去找须藤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想闲聊一下。”

“去接触说不定就快被退学的人，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

“我纯粹是不讨厌与朋友交往而已。”

“你还真是自私呢。嘴上说是朋友，却对他们快被退学的事情袖手旁观。依我来看，这才是最残酷的。”

这部分我确实无法否认吧。堀北说得没错。

读书这件事，终究还是看个人能够付出多少努力。“我不打算否定你的想法。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瞧不起讨厌读书的须藤。不过啊，堀北，稍微去想象须藤身后所拥有的背景，也是很重要的吧？如果他只是以职业篮球为目标，特地选择这所学校也没什么好处。你要考虑到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所学校，如此一来才能看清对方的本质，不是吗？”

“我没兴趣呢。”

堀北一直看着课本，将我的话当做了耳边风。

我一出图书馆，就追寻着栉田。我想向她赔罪，感谢她为了组成读书会所做的努力。而且，一般人都想尽可能地和可爱的女孩子增进感情吧？

我握着手机，将栉田的名字从联络人清单里找了出来。虽然这是第二次了，但打电话给女孩子还是会有点紧张。我的耳边传来了第二次、第三次的拨号声。

然而，电话却完全没有要接通的迹象。不知道她是没注意到，还是不打算接。

当我小跑步在校园中漫无目的四处搜寻时，发现了一个跟栉田很像的背影的人走进了校舍。现在已经将近六点，除了参加社团的学生，应该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如果是栉田的话，那也有可能是要去见社团里的好朋友。

我追了过去，要是她已经和别人会合，那就改天再说吧。我这么想着，便走进了校舍。

我将室内鞋从鞋柜取出并换上。接着往走廊走，可是却没看见栉田的身影。我心想是不是跟丢了，不过这时却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看来她是走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我追了上去。然而脚步声不断往上，已经超过了三楼。这上面好像是屋顶吧？虽然中午会开放让学生在那里吃饭，但放学后就会锁起来，应该无法进去。我觉得奇怪，便也走上楼梯。考虑到她或许是要和谁碰面，我放轻了脚步。接着在通往屋顶的楼梯大约中间的地方停了下来。

楼梯上方有人的动静。

我悄悄地从扶手附近探头，朝着屋顶那扇门的方向偷看。栉田一直站在那里盯着屋顶的门。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也就是说，她来这里是为了和人碰面？

如果说是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见面……难道栉田在交男朋友，而且他们正要偷偷幽会？要是这样的话，如果我继续在这里一动也不动，就有可能被她男友夹击。正当我在烦恼该不该折返时，栉田慢慢地将书包放到了地上。

接着——

“啊……烦死了。”

我无法想象这种低沉的声音是由栉田所发出来的。

“真的好烦。气死我了。那种人怎么还不死啊……”

栉田像在念咒般低声咒骂着。

“自以为很可爱就在那摆架子，反正一定也只是个贱货。像那种个性的女人，教人读书？真是可笑！”

栉田口中的生气对象……是堀北啊。

“啊……糟透了。真是糟透了糟透了糟透了。堀北好烦堀北好烦……真的烦死了！”

班上第一的人气王栉田，愿意帮助任何人的温柔少女。我总觉得自己看见了她的另一面。她应该不愿让任何人看见这种模样吧。要是继续待在这里的话会很危险。

然而，我却产生了一个不解的疑问。先不论她拥有着另一面，既然她讨厌堀北，那为何还要答应帮忙呢？如果是栉田，一定早已非常了解堀北的性格及言行。她大可从一开始就拒绝帮忙，或者把读书会全权交给堀北。选择明明就有好几种。

勉强自己参加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她是想接近堀北并搞好关系？还是想跟某个参加者变得要好呢？

感觉不管是哪个都说不通。假如没有不惜让她累积压力也想参加读书会的理由，那就无法解释了。

不对……也许最开始就有征兆。

我自己虽然没有想得这么深入，但是以栉田的状态来看，总觉得有一片拼图似乎是吻合了。说不定，栉田和堀北是……

总而言之，我现在得离开这里。栉田也一定不想让人看见她破口大骂的模样。我决定小心翼翼地立刻离开这里。

锵！

傍晚时分的学校里，踹门声比想象中还更响彻四周，而且意外地非常大声。栉田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头了，身体瞬间僵硬并安静了下来。就因为这招来了祸害。栉田像是想确认有没有人听见而转过头来。在她的视线前方，出现了我的身影。

“你在这里……做什么？”

在短暂的沉默后，我听见了栉田冷淡的声音。

“我有点迷路了啦。哎呀，抱歉抱歉。我马上就走了。”

我撒了一个明显就是在骗人的谎言，注视着栉田。她投来了我从未见过的强烈视线。

“你听见了吗……”

“如果我说没听到，你会相信吗？”

“也是呢……”

栉田毫不客气地走下楼梯。然后，用自己的左前臂抵住我的颈部，把我推到了墙上。这种语气、行为，全都不是我所认识的栉田。

栉田现在的表情，恐怖到连堀北也没法比。

“刚才听到的事情……你要是和谁讲了，我可不会放过你。”

这些话语，冷淡到甚至让人不觉得是在恐吓人。

“要是我说了呢？”

“那我就告诉大家我在这里差点被你强暴。”

“这是莫须有的罪名哦。”

“没关系，因为这可不是莫须有。”

她的话里有着不由分说的魄力。

栉田这么说完，这次则抓住了我的左手腕，慢慢地打开手掌。她把自己的手叠在我的手背上，将我的手移往自己的胸口。

柔软的触感，通过手掌传了过来。

“你在做什么啊！”

对这种意料之外的举动，我虽然急着想把手抽开，但是却被她从正上方按住。

“这样子你的指纹就粘上去了。证据也有了。我是认真的，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已经知道了，所以放开我的手。”

“这件制服我就不洗了，保管在房间里。你要是背叛我，我就把它交给警察。”

栉田就这样把我的手给继续固定住，狠狠地瞪着我。

“就这样说好了。”

她提醒完，便与我分开并保持距离。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摸到女性的胸部，我却已经不记得那个触感了。

“喂，栉田，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你啊？”

“这种事与你无关。”

“也是……不过，看见刚才的你，有件事我很在意。如果你讨厌堀北，那也就没必要去跟她打交道吧。”

我本来没打算问这件事情。觉得要是问了栉田会有抵触感。不过，我还是很在意栉田这么做的理由。

“努力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是件坏事吗？你知道这有多困难、多辛苦吗？你不可能懂的吧？”

“我的朋友很少，所以我也不懂。”

不用说，栉田从开学起就会主动找人攀谈，还会交换联络方式，甚至是邀约。光是想象，谁都会明白这是件多么辛苦、费力的事情。

“就算是堀北……堀北同学那种人，我也想要表面上跟她很要好。”

“即使会承受压力？”

“没错。这就是我期望的生活方式。因为这能够让我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栉田毫不犹豫地如此回答。她拥有着只有自己才懂的想法以及原则。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为了遵守这个原则，于是她就拼命地和堀北打好关系，不断地在失败中尝试。

“趁这个机会告诉你好了。我非常讨厌像你这种既阴沉又无趣的男人。”

我至今都对栉田有着可爱印象。虽然这种幻想已经破灭，不过现在可不是大受打击的时候。人本来或多或少就会适当地切换使用真心话及场面话。

然而，我觉得栉田的回答，既是真话也是谎言。

“虽然这是我的直觉，不过你和堀北在进入这所学校以前，应该就认识彼此了吧？”

说出口的瞬间，栉田的肩膀抽动了一下。虽然只有一下子，但我没有看漏。

“什么啊……我不懂你的意思。堀北同学说过我什么吗？”

“没有，她和你一样，给人的印象都像是彼此初次见面。但是，我也觉得有点奇怪。”

“奇怪？”

我回想起栉田第一次前来向我搭话时的情况。

“入学没多久，你是听了我的自我介绍，才记住我的名字的吧？”

“那又如何？”栉田面无表情地反问。

“既然如此，你又是在哪里知道堀北的名字的？那个时候，那家伙根本就还没对任何人报上姓名。要说唯一有可能知道的，也顶多只有须藤。可是你应该没有跟他接触过。”

换句话说，这等于她没有机会知道堀北的名字。

“而且你来接近我，不也是为了探听堀北的消息吗？”

“够了，闭嘴。再讲下去我会觉得很烦。我要说的就只有一件事。你能发誓不跟任何人说今天你看到的事情吗？”

“我发誓。就算我把你的事说出去也不会有任何人相信。对吧？”

班上那群人就是如此信赖着栉田。我们之间简直如天壤之别。

“我知道了。我相信你绫小路同学。”

栉田还是绷着脸，不过她闭上眼之后，慢慢地吐了一口气。

“我有什么值得你相信的理由吗？”

虽然我也觉得自己很多嘴，但话都说出口也没办法了。

“堀北同学的个性不是很古怪吗？”

“嗯，非常古怪啦。”

“她不仅是不想和任何人有所瓜葛，甚至还想疏远其他人。跟我完全相反。”

堀北和栉田的立场也许确实完全相反。

“而这样的堀北同学，只对绫小路同学卸下了心防。”

“等一下，我想立刻修正这点。她绝对没有对我卸下心防。绝对没有。”

“或许吧。可是，你应该至少比班上任何人都还受她信任。连警戒心这么强的堀北同学都信任你了。再怎么说，在同年纪的朋友之中，我自信自己接触过的人是最多的。就是因为这样，无论是无聊的人，还是温柔到令人无法置信的人都相处过了。”

“也就是说，你是指自己看人的眼光很准？”

“我会说相信绫小路同学，是因为你基本上对谁都不感兴趣吧？”

我不记得自己有表现出这种举动，但是栉田好像很有把握。

“这并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你在公交车上完全没有想让位给老人的迹象。”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家伙在那种情况下，就已经掌握了我们的状况。正因如此，就连该如何去理解让不让座，她都办到了。

“所以我觉得你不会到处乱讲。”

“你如果这么有信心，那也没必要特地让我摸胸部了吧。”

“这……是因为我当时真的很慌张……一瞬间慌了神而已……”

栉田缓下僵硬的表情，转为焦躁。

“总之，我能把你认定为可以随便让男人摸胸部的婊子吧？”

随后，她便用力朝我大腿一踹。我急忙地抓住扶手。

“很危险欸！要是跌下去的话我可是会受伤的！”

“谁叫你乱讲话！”栉田满脸通红（不是害羞而是愤怒），怒喊道。

“你等我一下。”

她愤怒地说道。而我也只能轻轻点头。

栉田爬上楼梯，就马上拿着书包走了下来，满脸笑容地说：“一起回去吧。”

“好……好的。”

栉田的态度骤变，甚至让我觉得这是一场噩梦。我面前的是平常的栉田。然而，对现在的我来说，实在无法判断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明天开始D班会变得如何呢？我事不关己似的看着综艺节目。手机弹出了群组聊天的消息。

屏幕上显示着：佐藤加入了群组。她好像是班上一名很活跃的女生。

大家好呀！我刚才在跟池聊天，结果被他拉进群了。

我没打任何字，就只是呆呆地看着朋友们聊天。

今天的事情我听说喽！堀北那家伙真让人火大欸，不是吗？

我今天也生气了。不过须藤才叫真正的生气，我还以为他差点就要揍人了。

我要是明天看到她，也许真的就会揍下去。我今天就是气成这样。

哈哈哈，要是真的揍她问题就大了。这么做还是太过火了。

我有件事想要商量。我们要不要明天开始就彻底无视堀北？

哎呀，平常被无视的不都是我们吗（笑）？

总觉得要是不给她点颜色瞧瞧，还真咽不下这口气。干脆就欺负她，把她弄哭。譬如说把她的室内鞋藏起来。

你是小孩子吗？哈哈。不过我或许真有点想看她慌张的模样呢。

看来池他们的聊天群组加入了佐藤之后，话题就一直在堀北身上打转。

喂，绫小路同学要不要也一起欺负堀北？

绫小路迷上堀北了，所以没办法吧？

你到底要站在我们这边，还是堀北那边？

大家会对堀北越来越不满，也是无可奈何的。不论谁被那么对待，都会觉得很讨厌。不过，我完全无法理解为何只有揍人算是太过分，而无视或者藏东西却能被容忍。不管哪种都等同于霸凌，其中并无善恶之差。

你已经看到了吧？喂，绫小路你要站在哪一边？

我不会站在任何一方。你们就算欺负堀北，我也不会阻止。

最狡猾的中立类型出现了。

要怎么理解都无所谓，不过捉弄她只会有坏处哦。要是真的让学校知道有霸凌问题就麻烦了。你们还是多注意一点比较好。

用这种形式来袒护堀北？

聊天时看不见对方的脸，所以态度容易变得比平时还更加强硬。要是面对面的话，池也不会像这样找我麻烦吧。

大家只是想把堀北当做牺牲品，并感受从中产生的归属感、安心感。

再继续进行这种无谓的争论，也只是浪费时间。我还是迅速结束话题吧。

栉田如果听到这些事情，你应该会被她讨厌吧。

我这么回复，并将手机屏幕关上。随后铃声虽然响起，但是我并不予以理会。这样男生们就不会做蠢事了吧。而且，佐藤少了池他们的帮助，应该也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我稍微打开房间的窗户，外面的树上传来了虫鸣声。唧唧……会如此鸣叫的应该是斩首螽蟖吧。夜风轻轻吹拂，微微地摇动了窗户。

入学典礼那天，我和堀北相遇，而且还碰巧同班，座位也在隔壁。回过神来，我已经跟须藤以及池他们成为了朋友。再加上因为彻底中了学校的陷阱，而被分入最底层的D班。堀北为了拯救这种困境而采取了行动，却因为自己性格的问题而招致更严重的孤立。如今发展到其他人热烈地讨论着霸凌她的阴暗话题。

我明明应该比谁都还更近地看着，对此却好像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不对，不能使用“飘飘然”这种字眼。这种心情绝不令人感到舒服。我只是有股隐约的不踏实感。就像无法切身感受到须藤他们要被退学的危机一样，在我周围所发生的事件，我仍然觉得事不关己，而且无法感同身受。

只有愚蠢的人才会不去使用自己所拥有的能力。

我明明就不愿意想起，那家伙所说的话还是闪过了脑海。

“我果然是愚蠢的人吗……”

我关上窗，电视传出了格外刺耳的笑声。

不知为何睡不着，于是我便起身走出了房间。

我在大厅的自动贩卖机随便买了一瓶饮料，回到电梯前。

“嗯？”

原本在一楼的电梯停到了七楼。我总觉得有点疑惑，就看向显示电梯内画面的屏幕。是穿着制服的堀北。

“其实没有躲躲藏藏的必要啦。”

但是我觉得见面很尴尬，所以就躲到了自动贩卖机的阴影处。堀北来到了一楼。

她一边警戒着四周，一边往宿舍外走去。我确认她的身影在夜色里消失之后，就追了上去。然而，正当我要转弯走向宿舍后方，却不禁躲了起来。

堀北停下了脚步，在那边还有另一个人影。

“铃音，没想到你竟然会追到这里啊。”

我刚想这种时间她会去哪里，原来是和男人碰面啊。

“我已经不是哥哥当初认识的那个没用的人。我是为了赶上哥哥而来的。”

“赶上……吗？”

哥哥？堀北的谈话对象，因为站在阴暗处所以我看不太清楚，应该是她的哥哥。

“我听说你进了D班。真是跟三年前一样完全没任何改变呢。你只是一直看着我的背影，到现在都还没发现自己的缺点。选择这所学校算是失败了呢。”

“这……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我一定会马上升上A班，这样的话……”

“不可能，你是升不上A班的。岂止如此，就连班级也会崩坏吧。这所学校没有你所想的这么简单。”

“我绝对……绝对会升上A班……”

“我不是说不可能了吗？你这个妹妹还真是不听话。”

堀北的哥哥向前拉近了一步距离，慢慢地从阴影里显现出姿态。

是担任学生会长的堀北。

他的表情丝毫不带情感，像是在看着不感兴趣的事物。

堀北的哥哥抓起她毫无抵抗的手腕，用力地压到了墙上。

“我即使再怎么避开你，也无法改变你是我妹妹的事实。要是周围的人知道了你的事情，丢脸的会是我。马上给我离开这所学校。”

“我……我做不到……我……绝对会升上A班……！”

“真是愚蠢。我就让你像过去那样尝点苦头吧。”

“哥哥……我……”

“你没有往上爬的力量及资格。给我好好认清现实。”

堀北的身体被用力向前拉，双脚悬空。我的直觉判断现在很危险。

做好惹堀北生气的觉悟后，我从暗处冲出，逼近堀北的哥哥。

我在堀北的哥哥察觉我的存在前，就抓住了他抓堀北手腕的右手手臂，限制住他的动作。

“你是谁？”

他看见自己被抓住的手，便慢慢地对我投向锐利的眼神。

“绫……绫小路同学！”

“你刚才是想把堀北用力丢出去吧。你知道这里是水泥地吗？就算是兄妹，有些事情能做，但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做。”

“偷听还真是不可取啊。”

“够了，把手放开。”

“这才是我该说的吧。”

我和堀北的哥哥互瞪。短暂的沉默笼罩着我们。

“绫小路同学，住手……”

堀北吃力地挤出这句话。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状态的堀北。

于是，我不情愿地放开她哥哥的手臂。就在这个瞬间，一记速度惊人的里拳（注：以手背上接近指关节的区块作为攻击点的一种出拳招式）扑面而来。我感觉不妙，就将上半身往后仰来回避攻击。他的体格虽然纤细，却做出了这种狠毒的攻击。然后，他又瞄准了我的要害猛烈一踢。

“好险！”

我明白如果被这种威力击中，大概一击就会让我失去意识。堀北的哥哥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吐了一口气之后，就张开了右手笔直地伸了过来。

我要是被抓到，就会被他摔到地上。直觉如此，用左手掌像是拍打般地化解了他的攻击。

“动作不错呢。没想到你能连续避开我的攻击。你也很清楚我打算做什么动作。你是学了什么吗？”

他终于停下攻击，并对我如此提问。

“钢琴跟书法的话，我倒是有学。我小学的时候还曾经拿过全国钢琴比赛优胜哦。”

“你也是D班的吗？铃音，这个男人相当特殊啊。”

堀北的哥哥放开堀北，慢慢地转过身来。

“我和堀北不一样。我可是很没用的。”

“铃音，我真没想到你会有朋友。老实说我非常意外。”

“他……并不是我的朋友，只是同班同学而已。”

堀北否定道，同时抬头望着她哥哥。

“看来你还是老样子，没分清高傲与孤独的意思。还有你，你叫绫小路对吧。有你在的话，情况或许会变得有趣一点呢。”

他就这样从我身旁走过，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真是名与众不同的学生会长。社团说明会的时候堀北的样子很奇怪，是因为发现了她哥哥的关系吧。

“要是想晋升好班，就拼命地挣扎吧。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堀北的哥哥离开之后，四周就被夜晚的宁静笼罩。堀北在墙边低头坐着，一动也不动。看来我好像多管闲事了。正当我打算默默返回宿舍，堀北叫住了我。

“你一开始就在听了？还是说这只是碰巧？”

“呃，该怎么说呢，有一半是碰巧的。刚才我在自动贩卖机买饮料，结果就看见你往外走。因为有点在意，于是就追上来了。不过，我本来真的不打算干涉你们。”

堀北又陷入了沉默。

“你哥应该非常厉害吧，杀气也不是一般的强。”

“他是空手道……五段、合气道四段。”

难怪这么强。他如果没有收手，可就糟糕了。

“绫小路同学，你应该也在练些什么吧，而且段位还非常高。”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有学过钢琴和茶道。”

“刚才你说的是书法哦。”

“我也有在学书法啦。”

“你考试故意考一样的分数，又说有在学钢琴和书法。我真的搞不太懂你。”

“分数只是碰巧相同而已，而且我也是真的有学过钢琴、茶道，还有书法。”

假如这里有台钢琴，我还能弹首《致爱丽丝》给你听呢。

“让你看见我奇怪的模样了。”

“不如说，这让我知道了原来堀北也是普通的女孩子，真是太好……没事。”

她狠狠地瞪着我。

“回去吧。如果让人看见我们在这种地方，很可能会产生误会。”

确实如此。孤男寡女在半夜独处，一定会引起奇怪的谣言。

更何况，我和堀北的关系本来就已经被班上的同学怀疑。

堀北慢慢起身，并迈步走向宿舍入口。

“你真的放弃读书会了吗？”

我认为开口只能趁现在，于是下定决心向她搭话。

“为什么要问这种事情？读书会原本是我说要开的。这并不是嫌麻烦的你该在意的事情。不是吗？”

“总觉得不对劲。而且你跟班上那些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有点紧张了。”

“我很习惯了，所以并不在意。而且，平田同学也已经收留了大部分的不及格组。他跟我不一样，不仅会读书，还擅长与人相处，所以应该会用心教学才对。他应该至少会让那些人这次越过及格门槛。不过，我认为抽时间给总是考不及格的人，只是浪费时间。到毕业为止这样的考试将不断重复。每次都得帮他们避免不及格，实在愚蠢透顶。”

“须藤他们可是和平田保持着距离，我不认为他们会参加读书会。”

“这是他们该去判断的，与我无关。况且，如果退学都危在旦夕了，他们也没办法抱怨什么吧。假如就算这样也不愿去依靠平田同学，那也只能被退学了。我的目标的确是把D班升上A班。可这是为了我自己，并不是为了别人。其他人会变得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还不如说，只要在这次考试中舍弃掉不及格组，就只会剩下好学生了，对吧？晋升到好班也将变得更加容易，正合我意。”

我觉得堀北说得有一定的道理。这场退学危机，毕竟也是不及格学生的错。可是，对于意外唠叨的堀北，我无法忍着不继续说下去。

“堀北，你这个想法是错的吧？”

“错的？我哪里说错了？你该不会是要说……对同学见死不救的人不会有未来这种梦话吧？”

“放心吧，我还是知道讲这种话对你不管用。”

“那你为什么说我不对？拯救不及格组根本就没什么好处。”

“好处或许的确很少。不过，这却能够防止坏处。”

“坏处？”

“你难道认为校方不会想到这点吗？学校那些人光是我们迟到或上课打诨都要扣分了。如果班里轻易出现退学者的话，你觉得校方到底会扣我们多少分呢？”

“这……”

“当然，既然校方没公布消息，那我也没有任何根据。不过，你不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吗？是一百还是一千分呢？或者也有可能会扣一万、十万分。这样的话，你想晋升到A班就会变得更加困难了吧。”

“迟到或私下交谈所扣的分，都不会让分数降到零分以下。趁现在零分状态把不会念书的学生剔除掉比较好。这不是几乎等于没有损害吗？”

“这也不一定吧？而且非常有可能还残留着潜在的负分。你真的认为把这种高风险的事情放着不管也没关系吗？说起来你的头脑这么好，不可能会没想到这一点吧。要不是这样的话，你根本也不会开口说要举行什么读书会，一开始就舍弃掉不及格组不就好了。”

我觉得自己有点情绪高昂，或说是热血沸腾。也许是因为我擅自认定这家伙是我的朋友。正因如此，我才不希望她做出草率的决定，事后后悔。

“就算有潜在的负分，现在舍弃不及格组，对班级的发展也会有好处。今后要增加点数的时候，你也不想再来后悔当初没舍弃掉他们吧？现在这个时间点，就算有风险也该这么做。”

“你真的这么想吗？”

“对，真的。我实在难以理解你拼命想救他们的心情。”

堀北正准备从宿舍入口走去搭电梯，而我抓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你还有想反驳的事情？这个问题光靠我们两个是无法解决的。知道答案的终究也只有校方，所以这只会变成争论。你可以任意揣测校方的意图，而我也同样可以这么做。”

“你今天的话还真多啊。没想到你是这么健谈的人。”

“这……这是因为你太难缠了。”

如果是在平时，堀北根本就不会理会我的阻拦吧。

像这样强行留住她，就算挨她的猛烈一击也不奇怪。然而，她却没有这么做。这就证明了堀北自己也认为这样下去不行，因此才没甩开我的手。当然，说不定她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你还记得我和你相遇的那天，在公交车上发生的事吗？”

“你是指没给老人让座那件事情对吧。”

“对。当时我在思考给老人让座的意义。究竟让还是不让，哪个才是正确答案。”

“我应该一开始就说了。我是认为没意义所以才没让座。即使给老人让座也不会有什么好处，而且只会浪费体力和时间。”

“好处……吗？所以你是彻底以利害关系来行事啊。”

“不行吗？人多少都是会盘算利害关系的生物。只要卖了商品就会获得金钱，而只要卖了人情就会得到报答。通过让座则能够获得奉献社会的愉悦感。不对吗？”

“不，你并没说错。我也认为人类就是这样。”

“既然如此……”

“你如果有这种想法，那就好好地打开看待事物的视野吧。现在的你因为愤怒及不满，完全看不见前方的任何事情。”

“你以为你是谁？你难道以为自己拥有足以对我说长道短的实力？”

“不论我的实力如何，在你无法看见的事情之中，只有一点我能清楚看见。那就是堀北铃音，这个乍看之下很完美的人的缺点。”

堀北对此嗤之以鼻，仿佛说着要是我有缺点，你就说说看。

“我就直说吧。你的缺点就是擅自断定别人是累赘。不仅一开始就不让人亲近，甚至还把人推开。你这种瞧不起对方的想法，不就正是你被分到D班的关键理由吗？”

“你这样简直是在说我和须藤同学他们的地位对等。”

“既然如此，你能断言那些人的地位和你不对等吗？”

“这种事只要看考试成绩就一目了然。这也正是他们身为班上累赘的证据。”

“须藤他们确实在读书方面差了你好几截。他们再怎么努力读书，也很难超越你吧。可是，这毕竟只是书桌上的事情吧。校方重视的并不只有知识层面。假如校方下次举行的是运动相关的测验，就不会是这种结果了，不是吗？”

“这……”

“堀北你也擅长运动。即使光看游泳，你在女生里也属于顶尖，非常出色。不过，当初你也在场，所以一定知道须藤的运动能力非常优秀。池也拥有着你所欠缺的沟通能力。假设这次的考试是以谈话做为基准，池就一定会派上用场。说不定扯班上后腿的反而会是你。这样你就会变得没用吗？应该不对吧？每个人都会有擅长或不擅长的事物，这才叫做人类。”

堀北打算反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缺乏根据。你说的话全都只是纸上谈兵。”

“既然没有根据，就得利用现有的情报来预测结果。你就好好回想看看茶柱老师所说过的话吧。你被老师叫到辅导室的时候，她应该是这么说的：‘谁规定学力出色的人就能进入优秀的班级。’从这里推论出的结果，就是校方也期盼我们拥有学力以外的能力。”

展开层层理论夹击要逃走的堀北，先追在她后面又绕到前方挡住她。如果不这么做，就会轻易地让她逃走。

“你说舍弃不及格组绝不会后悔，不过反之亦然。因为失去须藤他们而后悔的日子，也有可能会到来。”

我和堀北对视。现在，我们不只实际上握着手，意识也开始相通。这些话对她起了作用。

“你才话多呢。这些真不让人觉得是避事主义者会说的话。”

“或许吧。”

“我虽然很不甘心，不过你说的话大致上都正确。我承认你的话很有说服力，不过，我还是有些地方无法理解。就是你的真正意图。对你而言，这所学校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要像这样拼命地说服我？”

“原来如此，还有这招啊。”

“既然要说服人，要是发言人没有说服力，再怎么诡辩也都站不住脚。”

我这样拼命，是为了不让须藤他们退学。

“我希望你省去至今的场面话，告诉我真正的理由。你是为了点数？还是为了尽可能地往上爬？或者，你只是为了要救朋友？”

“因为我想知道……真正的实力是什么，平等又是什么。”

“实力跟平等……”

“我是为了寻找这个答案，才来这所学校的。”

这些话在我脑中明明都还没整理好，却脱口而出了。

“你能放开我的手吗？”

“啊……抱歉。”

当我松开手，堀北就转过身来，站在我的正前方。

“我真没想到自己会败给绫小路同学你的花言巧语。”

堀北这么说完，就对我伸出了手。

“我会为了自己而帮助须藤同学他们，期待留下他们会有利于往后的发展。即使有这种自私的想法也没关系吗？”

“放心吧。我不觉得你会为了除此之外的理由而行动，这才像你。”

“那么我们的契约就成立了。”

我握起堀北的手。

然而，等我明白这是与恶魔签订的契约时，已经是之后的事情了。

好了，文章到此结束，希望可以帮助到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