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总动员（光影里的盛宴）

《巴贝特之宴》剧照

有些美食电影之所以迷人，是因为它们记叙了生活里那些无法被明码标价的美好。

如果说电子游戏和书籍是逃避现实的一种形式，电影则是吸引感官逃避现实的最完美的形式。那么美食电影呢？美食电影应该是通过食物的甜美与精致以及那些明亮、高亢的配乐，让人们在观看之后陷入一种喜悦、虚无且发自内心的感叹。1995年我在深圳红岭路的茂源镭射影城第一次观看了李安导演的《饮食男女》，当时并没有想过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年间还会观看更多的美食电影。在2018年的夏天，上海雍福会每周三的电影放映活动上，我又观看了一部迄今为止自认为在美食电影中达到最高水准的丹麦影片：《巴贝特之宴》。投影的屏幕悬挂在雍福会密训酒吧舞台后面的墙上，喝着冰凉的Mojito，窗外还在下着雨，好像每次观影活动都会下雨。记忆在疫情时代像按了快进键，一下就进入到四年以后的夏天。我很喜欢的电影放映活动早就停止了。想到那部长达两个小时的对话电影《与安德烈晚餐》（My Dinner with Andre）；想到过去几个月我们所经历的种种“冒险”；想到我们中的大多数人还是有足够的自我意识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没有足够的勇气从那种虚无中走出去。每当梳理这些美丽、娱乐的“无用之物”时，我们可以想象到它们的价值，然后把它们转化成那些可以估价、可以买卖以及可以覆盖我们生活大部分领域的社会价值，这就是我们的审美价值与爱好之间的不可或缺的进阶关系。因为品味的对象总是留给那些我们并非真正需要的东西，即便如广告所言，每一件商品都有价可循，但是一顿晚饭或者一部好电影所带来的快乐，应该是无价的。炎炎酷暑，在家里孵空调看电影是人生一件乐事。推荐四部我个人最喜欢的美食电影，共同感受这些无价的艺术创作。

《料理鼠王》剧照

1《料理鼠王》（又名：美食总动员，Ratatouille）

翻译习惯似乎总喜欢把皮克斯动画工作室的作品翻译成各种“总动员”，从玩具总动员、虫虫总动员、怪物总动员、海底总动员、超人总动员、汽车总动员到美食总动员。《料理鼠王》描写了一只老鼠如何排除万难要成为一位米其林大厨的故事。当然，有老鼠的餐厅，食药监部门会坚决给予停业整顿的处罚决定。一只老鼠在秘密地指导人类获得事业上的成功，这本身就是一种讽刺。通过美食家赞美的一道甜点来作为电影的片名，也表现了美食家需要独立客观评价餐厅，虽然他曾经因为一篇刻薄的评论而失业。这部电影没有洋溢着迪斯尼动画特有的正直善良的正能量，但是因为相互理解而达成了朴实无华的理念，就是“Anyone Can Cook”，也就是说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成为美食大师，但是美食大师可以来自任何地方。这是一部关于梦想的动画片，值得每一个美食爱好者观看。

《狂宴》剧照

2《狂宴》（Big Night）

如果想在屏幕上重温一下意大利美食，这部电影是首选。上个世纪50年代，两个意大利移民兄弟在美国经营一个叫做“天堂”的意大利餐厅。这个餐厅让我想起了上海以前曾经非常火爆的Dolce Vita意大利餐厅，虽然这个餐厅已经关闭很久了，但是它的主厨晓东在黑石公寓新开的Casa Mia依旧延续了他以往的经典风格。一个祖籍温州的意大利华侨把他的餐厅变成了上海最文艺的意大利餐厅，依然会让人觉得意式美食难以忘怀。而这部疯狂的美食电影包含了一个餐厅需要的所有经营要素，以及餐厅经营者会遇到的各色人等。小报记者和美食评论家、著名的歌手以及一场失败的晚宴。一个在烹饪方面倾注了极大的关怀与专业知识的天才大厨，有的时候可能也是一个不太考虑经营状况的人，所以他们在获得社会的认可以及商业的成功上面还需要有很长的一段路走。这部电影用了短篇小说一样简洁优美的弧线，勾勒出兄弟两人孤注一掷抓住让餐厅重新振兴的机会。这部电影不仅仅给观众带来了美食的狂喜，也给予了观众对于艺术性以及独立性的坚定信念，因为这个世界可能不一定尊重其中的任何一个，但是这个追求的过程都要比美食以及影片结尾处出现的煎鸡蛋都会更有纪念意义。影片中最神奇的是一款叫做“Timpano”的意大利面食，在意大利语里面有定音鼓的意思，就是一个外形像厚厚的大鼓，先铺上一层面皮放在深深的烤箱里面，然后放进去斜管通心粉、白煮蛋、肉类以及奶酪，包好了送进烤箱，烤好之后是那种外面有松脆酥皮的鼓形美食奇迹，也是整个晚宴里面最令人期待的一道功夫菜，一刀切下去会惊为天人。真是一道看上去就好吃的名菜，可惜从来没在现实生活中吃过。不过影片中的顾客没有像北京的美食爱好者们一样吃哭了，也就是激动的抱着大厨狂喊“好吃死了”，这就是意式美食的普世魅力吧！

《美味奇缘》剧照

3《美味奇缘》（Delicieux）

1789年法国大革命前几个月的时候，一位极有创造力的厨师受雇于公爵，晚宴上自说自话做了一道以松露和土豆的新菜Le Delicieux。封建的时代的厨师都是属于贵族专有的，而一个贵族的声望也与晚宴的丰盛程度以及美味水平密切相关。新菜端上来的时候，受到了全场的贵族嘲笑，公爵马上炒掉了厨师并要求他道歉。厨师一怒之下带着自己的儿子离开公爵，回家自己开了一间旅馆。这时一个从良的妓女跑来向他学习厨艺并且愿意缴纳学费。公爵想在从巴黎回家的时候顺便看看厨师，如果吃得满意就原谅他。等到厨师好不容易做好了一顿大饭，公爵的管家跑来说公爵已经在路上吃过了，厨师非常失望开始沉溺于杯中物，之后不幸堕马昏迷。昏迷许久，等醒来的时候发现他的女徒弟和他的儿子开始向住店客人提供个性化的餐单以及丰盛的菜肴。公爵又想来旅馆吃饭，女徒弟因为之前和公爵有染而不愿意面对公爵，躲进了修道院。其实这个时候厨师已经爱上了女徒弟，于是到修道院向她表白。公爵决定再去捧一下厨师的场，师徒两人决定一起给公爵做一顿饭。公爵来吃饭的时候，觉得到厨师在扯谎，同时感到跟下等人一起吃饭非常羞辱，于是愤而离席，离开的时候扬言要将厨师绳之以法。电影就这样结束了，结束的时候文字旁白告诉观众，巴士底狱在几天之后被攻陷了。这部讲述法国餐厅如何诞生的电影，诠释了美食与民主的关系：人们需要美食但更需要民主。电影画面非常精美，宛如伦勃朗时期的静物油画。这是一次美食的大冒险，在自由意志开始苏醒的年代，厨师以美食为抗争的武器，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和自由。看来厨师也是属于觉悟之后的革命者，而最初触动他革命的动机就是因为法国贵族觉得土里面长出来食物都是低等人吃的，可能那个时候贵族们都是吃动物的肉为主。把法国出现的第一家餐厅和攻打巴士底狱的历史关联起来，让人感叹口腹之欲可以和一场历史变革产生联系，这也许就是热爱自由的法国人同样酷爱美食的深层次原因。

4《巴贝特之宴》（Babettes gæstebud）

这部电影是第一部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的丹麦电影，上映于1987年。与世隔绝的丹麦北部小村庄的一对虔诚信奉宗教的姐妹平日在家深居简出三十年，在牧师父亲的指引下，牺牲了爱情全身心献身于宗教事业，后来收留了一个从巴黎避乱而来的法国餐厅女厨师巴贝特做管家，巴贝特悉心照料姐妹两人的生活。巴贝特后来获得了一万法郎的彩票大奖，为了感谢两姐妹，她决定花掉一万法郎做一桌正宗的法国大餐给姐妹两人和村民。最后十二道菜让大家吃美了，教徒们一起回忆往昔牧师父亲的谆谆教诲，变得更加友爱。女厨师巴贝特坦率地承认，在她以前工作的巴黎著名餐厅，为十二个人准备一顿豪华大餐也是需要花费一万法郎。电影中的用酒以及餐盘都极为考究，无论是凯歌夫人香槟还是勃艮第伏旧园的红酒都是可圈可点。根据导演的回忆，当时他属意凯瑟琳•德纳芙扮演巴黎来的女厨师巴贝特，后来在德芙纳犹豫的时候，斯特凡娜•奥德朗接到剧本两个小时之后就同意了。电影中表现的清教徒生活是可畏的，尤其是在偏僻的乡下，当盛宴中出现村民们闻所未闻的珍贵食材海龟以及鹌鹑的时候，姐妹们和信徒们都觉得这样的饕餮大餐会亵渎了他们的信仰。晚宴上在一位当年追求过姐姐的将军的带领下，村民们开始尊重自己的味觉，最后被食物的美味所征服，并且化解了教徒们的分裂，可见美味不是信仰的敌人。有趣的是厨师巴贝特花光了她的一万法郎重新变得一贫如洗，但是她告诉姐妹两人“真正的艺术家是永远不会贫穷的。”这就是法国厨师的自信。能把美食和信仰完美结合地在一起，恐怕这是为数不多的一部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