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Charles Pierre Baudelaire，1821年4月9日－1867年8月31日），法国十九世纪最著名的现代派诗人，象征派诗歌先驱，代表作有《恶之花》。夏尔·波德莱尔是法国象征派诗歌的先驱，在欧美诗坛具有重要地位，其作品《恶之花》是十九世纪最具影响力的诗集之一。从1843年起，波德莱尔开始陆续创作后来收入《恶之花》的诗歌，诗集出版后不久，因“有碍公共道德及风化”等罪名受到轻罪法庭的判罚。1861年，波德莱尔申请加入法兰西学士院，后退出。作品有《恶之花》、《巴黎的忧郁》、《美学珍玩》、《可怜的比利时！》等。
信天翁1
船上水手时常为了消遣好玩，
捕捉信天翁，这种巨大的海鸟2，
真是一些懒洋洋的航海旅伴，
在滑过苦渊3的航船后面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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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手刚把信天翁放在甲板上，
这些蓝天之王，笨拙而又羞惭，
可怜巴巴地把巨大的白翅膀
像双桨一样拖在它们的身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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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翼的旅客，多么呆笨憔悴！
刚才那么美，如今丑陋又可笑！
一个水手用短烟斗激怒鸟嘴，
另一个，瘸腿模仿会飞的跛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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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恰好跟这云天之王相同，
它出没于风暴中，嘲笑弓箭手；
一旦流落在地上，在嘲弄声中，
它巨人的翅膀却妨碍它行走。
（郑克鲁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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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注：
1 本篇最初发表于1859年4月10日的《法国评论》，后收入《恶之花》第二版列为第2首。据波德莱尔的朋友欧内斯特·普拉隆回忆：“无疑，《信天翁》是在他航行时的一次事件中得到启发的。他返回后给我们叙述过。”又说：“ 《信天翁》无疑是他从航行带回来的唯一诗篇，我想说是在航行期间写成的。 ”但也有其他说法。福楼拜认为：“《信天翁》在我看来是一颗真正的钻石。”交叉押韵。
2 信天翁展开翅膀可超过三米半。
3 苦渊，大海的婉转说法。
尚未餍足1
古怪女神，你褐色肌肤泛着夜光，
发散出麝香和烟草混合出的芬芳，
你是荒原的浮士德，奥比的杰作2，
是乌木为腰的女巫，午夜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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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阿芙蓉和美酒佳酿3，
我更爱你的樱唇吐露迷香；
当我的欲望结队向你飞奔而去，
你双眼是我那厌倦畅饮的水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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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双眸是你的灵魂之窗，
无情魔女呵，少把情火喷放；
我并非将你拥抱九次的怨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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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为挫你锐气，为让你绝望，
放荡的梅日尔，我也不能化身
冥王之妻，登上你地狱的花床5！
（刘楠祺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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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注：
1 本诗约作于1842—1843年间，系咏唱让娜•迪瓦尔之作，首次发表于1857年《恶之花》初版。
2 浮士德（Faust），德国传奇中的人物，将灵魂出卖给了魔鬼。奥比（obi），发源于非洲的一种原始巫术，常使用草本、藤类植物的药性来加强巫术的施行。后随着黑奴被贩运到美洲，此种巫术也流行于美国南部及西印度群岛的黑人当中。
3 阿芙蓉（opium），即鸦片。美酒佳酿，原文系两种酒的名字——贡斯当斯（Constance）和努伊（Nuits），均原产于南非的开普敦城附近。
4 怨河（Styx），希腊神话中地狱的一条河，因在冥界盘绕九次，故有“九曲冥河”之称。
5 梅日尔（Mégère），希腊神话中的复仇三女神之一。冥王之妻，即珀耳塞福涅（Proserpine），罗马神话中冥王的妻子，性淫荡。
死后的悔恨1
我黑色的美人2，当你就要安睡，
在那黑色大理石的纪念碑下，
作为你放床凹室和居住老家，
只有漏雨地窖和深陷的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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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墓石将你怯弱的胸脯压迫，
妨碍你的柳腰慵倦时显出优雅，
阻止你的心跳动，愿望也受压，
而你的脚无法到情场去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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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墓是我的无限梦想的知己
（因为坟墓总是能够理解诗人），
在那无法成眠的漫漫长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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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对你说：“作为妓女，你不完整，
不知死者所哭所思，于你何妨？”
——蛆虫将咬你肌肤，像悔恨一样。
（郑克鲁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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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注：
1 本篇最初发表于1855年6月1日的《两世界评论》，后收入《恶之花》第2版列为第33首。诗歌写的是诗人与让娜·迪瓦尔早期的来往，那时波德莱尔热衷于文艺复兴时期和巴洛克诗人的作品，在诗中留下了痕迹。这首十四行诗押韵方式为：abba,abba,efe,fgg。
2 黑色的美人指让娜·迪瓦尔，她是混血儿，皮肤黝黑，意象借自16世纪诗歌，原指黄昏，与白日相对。
虚幻之爱1
哦懒人儿，我目送你走过，
四处弥漫余音绕梁的笙歌，
你忽停下韵动舒缓的脚步，
闲愁仿佛荡漾在你的秋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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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煤气灯光我将你凝望，
病态美映着你苍白的前额，
宛若黑夜的火炬点亮曙光，
你肖像般的双眸摄人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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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叹这异样清新的国色天香！
纷纭回忆如厚重华塔将她娇藏，
她身心似熟透的蜜桃皮薄水汪，
仿佛静候独擅风情的睿智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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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三秋之果，美味无限，
还是承接悲伤泪雨的陶罐？
是憧憬中远方绿洲的迷香，
还是温柔的香枕或是花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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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见过许多最忧郁的双眼，
却从无珍贵的情感隐匿其间；
恰便似宝椟无珠，颈无饰钻，
比你更空虚昏暗，哦，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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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避真实的心灵面前，难道
你的外表仍不足以令我心欢？
何惧你面具矫饰，愚蠢冷淡？
都没问题！我崇拜你的美艳。
（刘楠祺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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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注：
1 本诗作于1860年3月，现存手稿一份，系咏唱玛丽•多布伦之作，首次发表于1860年5月15日《当代评论》，手稿上的标题为《矫饰》（Le Décor）。
静思1
乖一些，我的痛苦，要保持安静。
你一直企求黄昏；如今它来到：
一种幽暗的气氛把城市包紧，
给有的人宁静，给有的人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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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黑压压一大群卑污的人
在欢乐这无情刽子手的鞭下，
到可鄙的节庆中去采摘悔恨，
我的痛苦，伸手给我，这边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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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他们。你看已逝去的年代，
身穿过时长袍，凭倚天的阳台；
微笑的怀念从水底冒出、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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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死的太阳在桥拱下面睡熟，
如同长长的尸布拖曳在东方，
亲爱的，你听温柔的夜在漫步2。
（郑克鲁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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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注：
1 本篇最初发表于1861年11月1日的《欧洲杂志》，后收入《恶之花》第3版。这首十四行诗的押韵方式为：abab,cdcd,eef,gfg。
2 诗人指出后两节诗借鉴了朗费罗的《夜的赞歌》和《夜之声》。
黄昏的和声1
时候已到，每朵花在枝头微颤，
宛如一只香炉那样喷云吐雾，
声音和芳香在暮霭之中旋舞，
忧郁的华尔兹，使人倦的昏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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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朵花如香炉那样喷云吐雾，
小提琴像受折磨的心在抖战；
忧郁的华尔兹，使人倦的昏眩！
天空像临时祭坛美丽而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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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提琴像受折磨的心在抖战，
温柔的心憎恨黑茫茫的虚无！
天空像临时祭坛美丽而愁苦；
太阳在自己凝固的血中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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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心憎恨黑茫茫的虚无，
将辉煌的昔日残余搜集齐全！
太阳在自己凝固的血中消散……
像圣体发光，你形象使我目眩！
（郑克鲁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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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注：
1 本篇最初发表于1857年4月20日的《法国评论》，后收入《恶之花》第2版列为第47首。这是诗人赞美萨巴蒂埃夫人组诗中的一首，运用了马来诗体，即每节诗的第二、第四行在下一节的第一、第三行重复；全诗只有两韵，产生优美而使人惆怅的效果。
｜选自《恶之花（插图珍藏版）》，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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